林河在家宅的差不多了，初七回了公司，準備拍攝籌備已久的電視劇。

雪峰頭一部獨立制作的電視劇準備拍偶像劇，情節輕松受眾廣，適合拿來試水。

電視劇名叫《兼職少女》，是蘇葉從某網站上淘來的年度紅文，原著有大量粉絲。林河看了一句話簡介，“兼職打字員，日薪一百，工資日結。”

他失笑道：“這是什麽？小廣告嗎？”

蘇葉說：“年度最佳言情小說，你看大綱。”

林河往下看，發現是個兩男追一女的瑪麗蘇小說。故事說的是女主清純可愛，擁有吃東西沒夠的獨特技能，於是她在大學畢業之後選擇了當吃播。

她因為一個意外，結識了一名網文大神。同時又有個動輒打賞過萬的土豪老板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。女主陷入了兩難當中，不知道該選擇誰好。

林河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把小說看了一遍，對這個本子沒有特別欣賞。蘇葉說：“挺蘇的，拍吧。頭一部不用考慮太多，先吸點粉再說。”

林河覺得他說的不錯，現在公司還沒到不差錢能挑挑揀揀的時候，口碑什麽的先往後放，自己手下的這些新人還嗷嗷待哺地等著刷臉呢。

因為經費有限，劇組略顯貧窮。取景大部分用自己公司的辦公室、宿舍，以及唐峰和蘇葉的豪宅。外景有天然海景，遼闊壯麗還免費，林河又征用了唐峰的游艇，這麽一看其實效果不錯。由於場地不需要租金，拍起來也沒有特別緊迫的感覺。

初十人員都到齊了，林河叫人擺了個香案，舉行了開機儀式。唐峰的粉絲呼啦啦來了一大堆，舉著燈光板在外圍星星眼地看男神。林河的粉絲也來了一群，等著他拜完了神，就紛紛喊道：“林美人！”

林河聞聲回頭，神情略顯詫異。女孩們立刻改口：“林總！林導！”

林河一副拿她們沒辦法的表情，蹙著眉笑了。女孩兒們覺得他這樣越發好看，發出一陣尖叫，又蹦又跳地沖他揮手，喊道：“加油喔！”

林河微笑道：“好。”

唐峰和林河給粉絲們簽了名，收了一堆鮮花和禮物，手裏抱不下，小喬借了幾個小推車來收走了。薛十方等配角也有些粉絲來了，一群人紮成堆地拍照簽名。蘇葉叫人在現場拍了照，發了幾條快訊在雪峰娛樂的官方微博上，為新劇造勢。

次日電視劇正式開拍。唐峰扮演男主角，薛十方扮演瘋狂打賞的土豪老板，女一號由佟菲扮演，女二號是個傲嬌的富家女，由洛瀟扮演。

佟菲的氣質清純可人，有種鄰家少女惹人憐愛的氣質，觀眾緣應該會很不錯。她扮演天然萌的女主角，十分還原原著。洛瀟氣質高冷，身材好，做事情雷厲風行，一副禦姐派頭，在職場劇或者宮鬥劇裏能擔個大女主，在偶像劇裏就只能屈尊演個惡毒女配了。

故事開頭，佟菲拖著行李搬進一間房裏，站定了四下打量。房子七十多平米，有獨立廚房、浴室，一室一廳。客廳有個朝南的落地窗，采光很不錯。

佟菲把房間布置成了網上吃播常見的那種符合直男想象的少女閨房。她把一個巨型的玩具熊放在身後的床上，拍了拍它說：“以後咱們就在這兒開工了。”

傍晚她把飯擺了滿滿一桌，打開電腦和攝像頭，進入了直播間。

直播間裏早已經擠滿了人，粉絲們一見她，興奮地先刷了一波竹子。佟菲說：“今天來的有點晚，搬新家了，咱們吃點好的慶祝一下。”

今天的主題是海鮮大餐。一盤尖椒炒蛤蜊，一份生魚片，一盤白灼蝦，一只澳洲大龍蝦，一份大黃和一罐啤酒。

佟菲戴上手套，開始徒手拆龍蝦。龍蝦肉鮮嫩緊實，剝出來的肉顫巍巍的還冒著熱氣，帶著一股鮮香的味道。佟菲咬了一口，燙的直吸氣。

無數條彈幕飛過去：“我家菲菲最可愛了。”

佟菲把龍蝦剝了一半，沾上醬汁，把檸檬汁擠在上面，把龍蝦遞給攝像頭，笑道：“張嘴。”

彈幕頓時炸了一波，粉絲們被偶像親自投食，感覺十分幸福。

佟菲餵了攝像頭幾口，開始低頭吃龍蝦。她長得可愛，重要的是天賦異稟怎麽吃都不胖，從事這一行可以說是老天爺賞飯了。

佟菲吃完一只龍蝦，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。直播間裏有個叫白底黑花山貓君的人刷了十個佛跳墻，說：“給你加餐。”

一個佛跳墻價值一千塊，這人出手十分大方。佟菲立刻說：“感謝山貓的十個佛跳墻，大家幫我感謝一下山貓老板。”

屏幕上充滿了666，一群人幫她吹捧山貓。山貓發了個笑臉，很享受這種被大家崇拜的感覺。

佟菲眼熟這個ID有四五個月了，山貓君基本不說話，來了就送禮物。他跟別人不一樣，從來不提任何要求，只是默默地當房管。如果有人調戲她，山貓會立刻把那人踢出去，並且刷禮物安撫她的情緒，簡直就像免疫系統一樣兢兢業業地保護著她。

佟菲雖然對他的印象不錯，不過她心裏清楚，工作中的關系最好不要帶進生活中來，不然以後有的是她煩心的時候。

林河喊哢，說：“不錯，過了。”

佟菲挺高興，沖他比了個耶的手勢。唐峰在場邊看著。林河的頭發是溫柔的淺褐色，發根燙的蓬松起來，發梢軟軟地垂著，鼻梁上架著副防輻射的平光眼鏡，身上穿著個灰色的馬甲，帶著六七個口袋，一副標準的導演打扮。他工作的時候一臉專註，顯得格外帥氣。

林河說：“桌上那些飯你吃得了嗎？”

佟菲吃了一條澳龍已經感覺卡路裏嚴重超標了。她苦著臉說：“我要保持身材的，光吃不胖的奇跡只存在紙片人身上啊。”

林河笑道：“那大家就分了吧。”

場記、攝影、燈光等小弟們一聲歡呼，圍上去分餐。唐峰從人群中擠進去，眼捷手快，端起生魚片就走了。小弟們不敢跟老大搶，只好把剩下的蛤蜊和白灼蝦吃了。

薛十方晚了半步，什麽都沒搶到，但勝在心眼兒多。他抓起一碟辣根，對唐峰說：“唐總，吃生魚片不蘸料很腥的。”

唐峰最討厭他這種精於算計的模樣，漠然地說：“你要跟我換？”

薛十方笑著說：“分一半來，有飯大家一起吃嘛。”

唐峰故意氣他似的，當場吃了一塊刺身，嘴裏鼓鼓囊囊地咀嚼，一邊說：“不分，你幹吃辣根吧。”

佟菲在旁邊看著，笑得直打跌。唐峰把刺身遞給林河，倆人坐在一起吃肉。薛十方拿著蘸料一臉尷尬，想給他們添點料，又不甘心。這時候燈光小弟拿著一把大黃過來了，說：“我跟你換。”

他說著把大黃塞進薛十方的碗裏，蘸了點料咯吱咯吱地啃。薛十方覺得自己吃虧了，立刻從他手裏搶了一半大黃，開始吃草。

眾人吃完飯，準備拍下一場。場記從食堂拿來了四個紅燜肘子，一碟蒜泥白肉，一份清炒西藍花，兩盤水餃。

大家吃飽喝足，打掃完戰場，星星眼地看著一桌子飯，準備拍完了再吃第二茬。

情節進行到佟菲某天晚上在家裏直播吃飯，邊吃邊跟粉絲聊天，由於吃的挺開心，還即興唱了首歌。她歌唱到一半，忽然聽見有人敲門。

她放下油汪汪的大肘子，暫時關了直播，擦了擦手去開門。

門外站著個男人，一米八多，相貌十分英俊。可惜他穿著睡衣，頭發朝天翹著，滿臉都是胡茬，一副不修邊幅的宅男模樣。

唐峰站在門口，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她，說：“小姐，幾點了？你為什麽半夜在家裏唱歌？”

佟菲下意識回頭看表，晚上十點多了。她一向過的日夜顛倒，覺得時間還不算太晚，說：“才十點多啊，你誰啊？”

唐峰憤怒地抓了抓頭發，說：“我住在你家樓下。你耽誤我工作了你知道嗎？”

佟菲覺得他態度不好，也生氣了，說：“你有什麽工作非得半夜幹？我才在忙工作，你打擾到我了懂嗎？”

唐峰怒道：“你做什麽不正經的工作非得半夜唱歌，唱的那麽難聽，心裏沒點AC數嗎？老子是網絡作家，每天都要日萬，多少粉絲嗷嗷待哺，你耽誤的起嗎？”

佟菲叉腰道：“寫網文有什麽了不起了？我是吃播，網紅，你懂嗎？我粉絲上百萬，誰還沒幾個粉絲了？”

唐峰低頭看門口的垃圾桶，說：“還真是個吃貨，垃圾都快溢出來了，你光吃都不打掃的嗎？我還沒見過你這麽懶的人……還是個大姑娘，以後怎麽嫁的出去？”

佟菲被戳中了痛點，惱羞成怒道：“關你什麽事啊！我愛怎麽過就怎麽過，直男癌！”

唐峰也炸毛了，說：“我跟你說我已經忍了你好幾天了，自從你來了就在我頭頂又唱又跳的，我的日萬記錄都被你打破了。你必須給我規整作息，不準再打擾我工作！”

佟菲怒道：“你是太平洋警察啊，管那麽寬！我就要吃，不但吃還要唱要跳，不服你就搬走！”

她說著把唐峰往外推，說：“別在我家門口站著。深更半夜的，你想耍流氓啊？”

唐峰憋了一肚子氣，不肯走。倆人推搡之際不小心把垃圾桶打翻了，水果皮和各種骨頭散落一地。唐峰一腳踩在香蕉皮上滑倒了，被她一推，哇地一聲從樓梯上滾了下去。

佟菲：“……”

佟菲一臉愕然，三秒鐘之後反應過來發生了慘劇，連忙跑下去扶他。唐峰疼得站不起來，整個人被埋在了垃圾裏，簡直倒黴到了極點。

佟菲嚇壞了，把他從垃圾堆裏扒出來，拖著哭腔說：“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沒錢，你可千萬別訛我啊。”

唐峰躺在平臺上，動一下渾身都疼，左腿疼得尤其厲害。

他的臉都疼白了，然而他不愧是站在網文界頂尖的男人。關鍵時刻，他體現出了極強的責任感，顫聲說：“我沒事……扶我起來，我今天還沒日萬。”

林河喊了哢，說：“過了，你們可以笑了。”

眾人憋了好久，此時集體爆發，笑的前仰後合。唐峰坐起來，佟菲從他頭上摘下一根魚骨頭和幾片菜葉，關切地說：“沒摔著吧？”

唐峰擦去臉上的灰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，說：“沒有，吊著鋼絲呢。”

佟菲覺得他這樣挺可愛，眼裏都是笑意，把他拉了起來。

林河讓小弟們把飯菜分著吃了，今天收工，明天繼續再戰。

次日劇組去醫院拍攝，唐峰被佟菲叫救護車送去了醫院。醫生給他照了X光，結果顯示他的左腿斷了，右邊的胳膊也骨裂了。

佟菲自認倒黴地說：“對不起，我賠你錢好了。”

唐峰渾身打著石膏，被裹得像個木乃伊一樣，一臉郁卒地說：“要錢有什麽用？我給你錢把你從樓上推下去，你樂意嗎？”

佟菲快哭了，說：“我真不是故意的，我現在特別難受，良心備受折磨嗚嗚嗚。”

唐峰在醫院裏躺了兩天，醫生說沒什麽問題，可以回家養著去了。佟菲就租了個輪椅，把唐峰推回家去了。

唐峰的家裏挺整齊，比佟菲家裏幹凈多了，難怪他嫌她邋遢。

佟菲費勁地把唐峰放倒在床上，然後長舒了一口氣，說：“我賠你三萬塊，咱們私了算了。”

唐峰一臉生無可戀地說：“我現在生活不能自理，工作也幹不了，給錢有什麽用。”

佟菲說：“那……我來給你送飯？”

唐峰說：“衣服得洗，房子也得打掃。唉……就你這個自理能力，我恐怕要生活在垃圾堆裏了。”

佟菲覺得被他小看了，十分生氣。她說：“我那是沒心思打掃。我爸可是處女座的，我從小耳濡目染，對環境的要求是很高的。”

唐峰嘲道：“你爸是處女座的，你是什麽座？邋遢座嗎？”

佟菲簡直要被他氣死，當即想把枕巾塞進他那張毒舌的嘴裏。唐峰也是個有眼力見的人，發現佟菲生出了殺心，立刻老實多了。

他說：“生活上的事還是其次，我的粉絲還不知道我出事了。你幫我上網發個公告，讓他們別等我了。大網紅，你會打字嗎？”

佟菲怒道：“你廢話太多了，說賬號密碼。”

佟菲打開電腦，登錄網站，進入了唐峰的作者後臺。唐峰說：“我口述，你筆錄。親愛的讀者朋友們，大家好……”

佟菲噗地一聲笑了，說：“你是六十年代出生的嗎？口吻好老氣。”

唐峰一臉漠然地說：“我腿都斷了，不嚴肅點人家能信？”

佟菲說：“好吧，你有病你說了算。”

唐峰無視了她的嘲諷，沈吟道：“天有不測風雲，人有旦夕禍福。本月二十日晚上，你們的男神被一個兇殘的女子從樓上推了下去，不幸摔斷了左腿和右臂。我現在失去了自主行動能力，不得不躺在床上靜養百日。請大家不要著急，等傷一好，我會立刻回來更新——愛你們的作者。”

佟菲打了幾個字之後就停下來了，聽他說完了之後，覺得這個公告對自己的形象十分不利，不能照寫。

她沈思了片刻，自己擬詞發了一段公告。

“大家好，蠢作者前天下樓時不慎踩到香蕉皮，把胳膊和腿摔斷了，不得已要休養三個月。請大家不要為我著急，乖乖等我回來，啾咪。”

唐峰舉著手機上網，看到自己公告欄裏出現了啾咪兩個字賣萌，覺得自己的形象都被她敗光了，怒道：“給我刪掉那倆字！”

佟菲假裝沒聽見，準備開溜。唐峰把公告欄又看了兩遍，若有所思。他忽然開口道：“我覺得你打字挺溜的。要不然這樣，我口述你筆錄，咱們照舊日更好了。”

佟菲沒想到他這麽身殘志堅，臉都綠了，連忙說：“不要，我還得直播，每天都很忙的。”

唐峰說：“我雇你做兼職打字員，月薪三千。”

佟菲不屑道：“我一晚上就能掙好幾千，兼職什麽的，你以為我會看在眼裏嗎？”

唐峰見利誘不好使，只好轉成威逼，大聲說：“我的腿好疼！我要發微博買熱搜讓大家都知道知名網紅外表光鮮亮麗，其實生活在垃圾堆裏，推搡鄰居，涉嫌故意傷害。把我的X光片和病歷拿來，我要上傳證據！”

佟菲：“……”

她能有今天的名氣也是費了千辛萬苦一口一口吃出來的。她心想：“我好不容易才紅起來，不能有黑歷史啊。”

她心裏憋屈的要命，然而沒什麽辦法，只好說：“好了好了，我答應你就是了。”

唐峰滿意地說：“很好，那就開始吧。”

佟菲只好又去開電腦，一邊擼起袖子說：“你可不要趁機有什麽齷齪的想法，本姑娘是練過的。”

唐峰領教過她的厲害，冷漠道：“誰要惦記你了。給我認真工作，打開word幹活。懂什麽是word嗎，office文字處理工具，w-o-r-d！”

佟菲打開程序，怒道：“少廢話，快說！”

唐峰想了一會兒，開始口述。他說一句，佟菲打一句。倆人剛開始磨合，配合的不太順利，花了三個小時只寫了兩千字。

唐峰寫的是個科幻文，不但專業知識豐富，而且還挺有思想的。佟菲覺得他的文章偏嚴肅，不適合在網上連載。她上網刷了頁面，發現果然沒有多少人評論，點擊數也不多。

佟菲心想：“這樣什麽時候能紅啊？一點熱元素也沒有，難怪撲街！”

她把最新章上傳了，忍不住說：“你是怎麽活下來的？這文才幾個點擊訂閱啊？夠電費嗎？”

唐峰說：“你懂什麽？這是我的夢想，我要寫純文學，拿諾貝爾文學獎。”

佟菲忍不住笑了，說：“啊哈哈哈哈哈哈拿諾獎！您太有志氣了，失敬失敬，加油！”

她說著起身要走，唐峰說：“等等，還沒寫完呢。”

佟菲煩了，說：“還寫？不是剛寫了兩千多嗎？”

唐峰說：“那是頭頂的白月光。人要活下去，還得掙錢養活自己。”他指揮道，“開文檔，找那個龍傲天修仙記。”

佟菲聽過這名字，有點驚訝。她找到文章，打開一看，洋洋灑灑二百多萬字的大長篇，密密麻麻的字讓人看著都頭暈。

她震驚道：“這文也是你寫的？你是那個新晉大神零度月光？”

唐峰自矜地說：“是我。你也看過我的書嗎？我以為只有男生才會看這個類型的文章呢。”

佟菲說：“某站第一種馬文嘛，前陣子血洗各大論壇，想不看也不行啊。”

這本龍傲天修仙記是本披著修仙外皮的種馬文。男主角從不被看好的五靈根廢柴一路成長，打怪升級收後宮，寫了二百多萬字，已經收了四個美女，而且還有繼續增加的趨勢。

佟菲覺得這本書的思想性雖然不高，但畢竟粉絲量和收益擺在這裏，讓人不得不佩服。她本來以為唐峰是個小撲街，沒想到他還是個業界精英，頓時對他肅然起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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